看電影之二 ：鯨魚馬戲團
片名 ：Werckmeister harmóniák 時間 ：二零一七年十月八日晚點 地點 ：東海大學建築系貓砂木棚
（學期片單介紹）
（介紹結束開始放電影）
（歷經一百四十分鐘電影放映結束眾人長舒一口氣）
中：這個是這學期第二個影片，今天這麼多人我還蠻差詫異的，因為以上一次電影的晦澀程度我以為不會有什麼人再來了。
（笑）
中：（海報上）我放了這個場景是有原因的，這個電影的開頭已經是一個我非常喜歡的開頭了，這個鏡頭很感動人。我希望大家可以記住這個場景，記住中間這個人，當我們電影看完之後再回來看這第一個鏡頭里的這個人變成了什麼樣子。（接下來幾部電影的介紹）
海報 ：Werckmeister harmóniák
中：放了原電影海報是希望大家可以想一想，作為整個電影的宣傳海報，為什麼貝拉塔爾在那麼多鏡頭里選了這個當做海報的背景？這可能可以幫助大家思考一些事。
原海報 ：Werckmeister harmóniák
中：他（貝拉塔爾）現在已經不拍電影了，他最後一部電影是《都靈之馬》，然後他只拍黑白電影，基本上，我覺得他的風格很固定，很突出。我覺得上次我自己說的有點多，所以這個就先列了幾個或許可以討論的內容，我知道大家可能比較困惑的是為什麼這部電影叫《鯨魚馬戲團》，但是大家只看到了鯨魚卻沒看到馬戲團。反正就是，看了這個電影，不知道他在幹嘛，不知道為什麼有一條鯨魚，為什麼中間有了一場暴動，為什麼會有一個“王子”。我覺得這都是……額，好了，我還是先不要講好了……好，回來看這四點，第一個是：“關於長鏡頭”，他就只有三十七個鏡頭，這就是我為什麼說它和上一部電影有聯繫，因為上一個電影（《寒枝雀靜》）也就只有幾十個鏡頭而已，但是一個是一直在運動的，一個是完全靜止的。他們都是一直在用長鏡頭在做整個電影。然後第二點是：“關於宇宙、占諾斯和暴動（反抗的虛無）”，第三個是：“關於影像的真實性”，最後一個是：“關於信仰的建構與幻滅”，好，這幾個大概是我看完電影想要和大家討論的點，然後，對，那我就到此為止。
昌：那你是要講這四個，還是怎麼樣？
導演 ：Bela Tarr
中：沒有啊，我要是講這四個，那一下子就講完了啊，我覺得它比較像是關鍵詞，來激發大家的討論。它就比較像是，就是說，我們總應該要花些在真正去看這些所謂比較“晦澀”的東西，然後試著去理解，看到背後的東西。每個人應該都能從電影背後挖出來一些東西，那就是你自己的東西。大家就是說什麼都是，說出困惑啊什麼的，就不一定發表“高見”講出來一些高深莫測的話。（沉默一下）中：那好，其實剛剛他（昌）問了我一個問題，他問我匈牙利的歷史，那你為什麼想要問我這個問題？昌：恩……啊，第一個是，他們（導演他們）有時候會用一種隱喻的方式去講述，就是一種錯覺導致的巨大的變革，有些場景就是可能在暗示德國納粹，有些場景甚至可能就是在說共產主義，所以他從一個點開始最後延伸成為了一場巨大的暴動一場巨大的屠殺，我覺得他應該和歷史有一些聯繫。
妤：我其實和你有一樣的感覺，因為看到後面我想說，該不會和納粹……有關吧？因為看起來時代背景和二戰蠻像的，但是可能有可能沒有，我也沒有很確定。
宇：可是它是二零零零年拍的哎。
妤：但是二零零零年拍的也可以在講不同時代的事情吧？
宇：他看起來像一個二戰左右的電影，但是他卻是二零零零年拍的，所以他是故意的。
中：我其實是有一些不同觀點啦。但其實第一次看我也是這麼覺得，因為大家就都能看出來這裡面有很多隱喻的鏡頭嘛，就是你覺得那個馬戲團的“王子”啊，整個電影就出現了一次，還只有一個陰影。就是我剛才為什麼說貝拉塔爾想讓你看到的東西，他一定會拍出來，他曾在訪談里講過“我想要講的，一定都會讓你看到。”他說他拍的是生活，是真實，是他祖國最底層的人民。大家不覺得《鯨魚馬戲團》裡面這幾個人物就很像蘇聯作家筆下的人物嘛，什麼《鋼鐵是怎樣煉成的》啊，《白夜》啊，《安娜卡列尼娜》啊，裡面的那些人啊，很突出，都是被壓迫，然後經歷了一些我們覺得很誇張的磨難，然後成就了一個頑強的人格，他們的經歷都是豐富而衝突的。所以我覺得，他雖然一定和歷史有關，但是它不一定……
昌：很重要 。
中：對，（不一定 ）很重要 。而且我現在覺得越來不重要 。對，所以說回來 ， 我為什麼電影海報里放個了場景 。大家還記得這個鏡頭發生了什麼事情么 ？ 他（本片男主角： 詹諾斯 ）站在一個酒吧裡， 在和人們談宇宙、月亮地球，他在談日食，覺得這個事情很美妙，所以就帶動酒館裡面的人都一直轉啊轉啊。所以他自己本身是一個很天真的人 。大家難道不覺得其實貝拉塔爾在這個電影里刻意迴避了很多事情嘛？他沒有交代任何一 個人物的背景，沒有個明確的年代，連那鎮子也沒說是一什麼樣的鎮子，我們最後看到的就那個充滿迷霧的鎮子，然後中間有一廣場 。所以我覺得這個故事就是發生在 一個不知名的年代的一個不知名鎮子裡面有一群不知來路的人身上 。詹諾斯最開始就是一個天真的人 ，他相信宇宙 、相信上帝創造的美好事物 ，比如說那個鯨魚 。然後他看到了暴動， 然後就變得很迷茫，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也不知道為什麼一群人就衝進來打另外一群人，他就只能驚慌失措的逃跑，結果最後也是莫名其妙的就被直升機抓走關到了精神病院裡面，然後他就從一個，最後一鏡頭嘛，就往外面拉嘛，他就那麼茫然的坐在裡面 。哎，這也就是僅僅過了一天多（電影裡面時間）嘛，他就從個真快樂的人變成精神病了。這就是一個 ，你不需要了解歷史背景也可以理的故事 ，就是一個天真快樂的人如何被一種力量給摧毀了 ，就是這樣一個徹底的悲劇 。就像貝拉塔爾說的 ，匈牙利就是一個充滿絕望的地方 。
男主角 ：JanoJano Janos
昌：我覺得這裡面比較有趣的一件事是 ，我忘記是誰說的了 ，就是 “王子”和 詹諾斯都說過的 ，什麼“我們推翻是終將要被推翻的…… 建立起來的終將是虛假的 …… 所以留下的一切都是廢墟 。”所以，這個東西我想到的就是，我們看到的是什麼，然後我們面對的真實世界是甚麼東西？後面其實人都是一個很盲目的東西，就是我們只能看見我們看得見的東西，對於我而言 ，我們可以看到的都是一個非常非常小的東西 。所以中間那個音樂家有講一個，就是說 …… 他從那個什麼 ，亞里士多德 ？講的音樂那個事情，講到音調，最後他說：單音是最完整最純粹的東西。當時我就在想，單音就是我，我們個人和看到感受到的這個世界的整體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我覺得這是一非常脫節狀況 。 就是，當時（電影裡）還有人說：因為我們是人類，不是上帝。我們已經分清楚到底我們是人還上帝 。就是說，一直有一個非常龐大的東西在背後但是我們人就一直很渺小看不到背後完整的東西 。映射到 （電影 ）裡面就是，一個巨大的鯨魚開始被關在一盒子裡，沒有人能看到它完整軀體 。但是到後來暴動之後，盒子被拆開，鯨魚就孤零零的在那裡。他從最開始成為上帝給男主角的美妙禮物 ，變成一個被神秘化的符號，最後甚至成為了暴動的源頭 。這個鯨魚可能是個幌子 ，但卻是最後的成因 。那時候有很多人在廣場上，但其實沒幾個人真正走到盒子裡面看鯨魚，只有男主角進去看了 。男主角很特別， 他其實是一個最底層的人物，看似參與的很多事情但其實一件也沒參加，更多時候他是作為一個旁觀者看待整個事情的發生 。對，大概 ，就隨便講一點 （笑）
中：還不錯啊 。
昌：但我剛其實是斷續的看 ……
中：為什麼斷續的看啊 （笑）
昌：因為太冷了要去泡咖啡 。
（笑）
中：那我覺得你還蠻厲害的，其實很多東西我也是藉著這次放映才看懂。我高中的時候……（以下省略五百字）回應剛剛的話，我覺得他（昌）在講的其實就是這個“反抗的虛無”。我覺得貝拉塔爾很悲觀，比如我覺得這裡面很多事情發生到最後就都是一個“噗”，就什麼結果都沒有。整個電影的高潮就是那個暴動嘛，但是整個暴動一共就三個鏡頭：第一個鏡頭正面的，人們氣喘噓噓的走進醫院，高反差黑白嘛。第二個鏡頭從背面，然後人們走進醫院裡，鏡頭一直往醫院裡面走，這個裡面最奇怪的是，這個鏡頭里就只有物件的聲音，打人的人沒有聲音，被打的人也沒有聲音，一切都是安安靜靜的。就大家都一直在砸，卻沒有人喊沒有人叫沒有人反抗。結果最後，其實整個第二個鏡頭都很黑，但是最後這個突然就亮起來了，白布拽下來，“刷”，一個赤裸的老頭站在裡面，然後一切就都停止了。第三個鏡頭，背影，大家就都走出來了。這一切都在告訴我，莫名其妙，就是人不知道在暴動什麼，也不知道反抗的是什麼，一切都沒頭沒尾就這麼結束了。結果廣場也沒了，鯨魚馬戲團也沒了，就剩一個鯨魚在那裡。所以，那些人到底在反抗什麼？暴動之後沒有任何事情改變了，所以我覺得貝拉塔爾就在說這個反抗的虛無，就其實就是什麼都沒有。它雖然有可能隱喻了一個歷史事件，但是我覺得那也是具有一種共性的。或者說，聯繫到那個，“信仰的幻滅”，人們所信仰的現實終究會毀滅。
昌：就是可能政治就是這樣的東西。但這個可能是題外話了，恩……我們所有人接觸到的東西都是媒體嘛，所以其實，在現在這個社會，媒體變成了我們身旁周遭的東西，所以有時候我們不會去懷疑它，而是一直試著去理解它。一個事件，媒體可以用很多方式去描述，像是二二八，可能沒有很多人真正知道二二八是什麼。但是每年到了二二八還是很多人吵來吵去，他更多是一種媒體的操縱和意識形態的塑造。有些事情可能就是沒有本質，它被創造出來的目的就是讓我們暴動，引起某些東西。
電影 截圖 ：暴動前夕
中：那我回來我的第一點，就是長鏡頭，其實貝拉塔爾的長鏡頭是被很多人津津樂道的，那我也不是什麼電影系的人，那就別人說厲害，我也就看看到底厲害在哪裡。那我舉兩個例子，就是這個電影的第一個鏡頭和最後一個（以下略，相信大家直接欣賞電影會更好更直接）
電影截圖 ：酒吧舞蹈
昌：我覺得中間那場在廣場的戲的鏡頭運動的也很美妙啊。他一直沒有把他拉開，一直跟著主角在跑。從視覺上就是我們可以感受到一直以一個人類的視角在感受廣場這個地方，這裡發生的事情。
宇：那我問一個好了。為什麼你覺得他（貝拉塔爾）要講的他都會拍出來，因為剛剛照昌講的，我同意你對於鏡頭和世界的詮釋，就是說我同意那個渺小的人類和背後蘊藏的巨大的事情。但是這樣的詮釋好像就正好和你（中）講的東西重複了，但是我很好奇你是怎麼理解他（貝拉塔爾）說的他想講的他都會拍出來？
中：我對於這件事的理解是，他覺得他的電影是可以被全世界都認知到的，但只不過，他是先來拍他眼中匈牙利的生活。但是，他呈現的就只有電影里的這些部分，那他沒有講的，歷史背景。我從電影裡面看的就是，他刻意不去交代時代的背景，城鎮，沒有交代，人物，沒有交代，也沒講這是幾幾年。我覺得這是可以去消滅這個故事的真實性。所以他沒有刻意去和歷史勾連，想要大家專注于故事。好像也沒回答到問題
（笑）
宇：因為詮釋是很無限的啊，那，作者拍完電影作者就“死”了啊。所以“他要講的東西他都拍到電影裡面”這句話本身就很奇怪，我就是不懂這句話。
中：額……
宇：那這樣不就代表說，每個導演其實都是只拍了自己拍的東西嗎？
昌：那是不是就是說像藝術品，每個人做完了那就是靠觀者來解讀，藝術家就只做了他要做的部分？
中：也不是這樣。這麼說好了，我覺得這件事是相對於“他有一個更大的歷史背景”來說的，就是說，他有一個標桿在那裡。它（電影）看起來和歷史和某些政治事件有關，但是，沒有。只是專注在故事上的。